AI自习室成热门生意：AI算法与大模型助力学习新体验

发表于2024年12月9日《中国新闻周刊》杂志第1167期

“系统显示你连续错了五题，是什么原因？A.我不知道怎么做；B.我不小心犯了错；C.我走神了。”

“不要选A，选A就多做题！”

这样的对话在北京朝阳区的一个人工智能自习室里经常发生。戴上降噪耳机、手握触控笔、在平板电脑屏幕上回答问题、与屏幕上的卡通人物互动，对于一些孩子来说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一些孩子已经弄清楚了与人工智能老师打交道的规则，并与其他人分享了他们的经验。

目前，人工智能自习室似乎正在成为一项热门业务。其核心是AI算法和大模型支撑的学习机，以及学习机上的智能助教系统，辅以线下学校监管、托管等服务。这些AI自习室的广告五花八门，“学业规划”、“针对性测试”、“查差距”、“自主学习”等，总有一个戳中中学生家长的痛点。 。

人工智能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今年10月，北京市教委发布《北京市人工智能教育应用指南》，明确了人工智能在6个重点教育领域和29个典型场景的应用规范。其中，AI陪学就是“智能辅助学习”的典型应用之一。 《指南》提倡利用人工智能的预测能力进行学习诊断和精准教学，不断优化个体学习效果，增强人工智能教学工具的辅导针对性。展望未来，该指南将根据技术进步和教学需求每年进行更新。

多位受访专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AI陪读实现的个性化辅导有望提高学生的学习效果，弥补传统课堂教师无法照顾到所有学生的短板，同时解放学生的学习空间。教师要注重激发学生的兴趣和积极性。但人工智能自习室作为新兴产业，仍面临“人工智能含量”不高、门店质量参差不齐的发展困境。

大多数家长还在观望

走进北京朝阳区的一家人工智能自习室，一眼就能看到“小/初/高智力英语培训”的广告横幅。督察老师正在通过电脑上的督察平台关注孩子们的表现。 。旁边的工作人员向家长介绍店内的学习套餐。

自习室位于朝阳区一所中学旁边的一个小区底层的一栋商业楼内。它有两层楼。售楼处的一侧有两间教室。每个座位均配有降噪耳机，部分座位配有台式电脑。两个孩子正在上面拼写英语单词，不时抬头看着屏幕。当孩子拼写错误时，屏幕上会弹出卡通AI老师形象，询问他是否记错或拼写错误。同时，如果前台检查平台右上角出现红色标记，则表示某个座位的孩子连续做错了几道题，系统内置的AI将建议检查员检查。

二楼是一间较大的书房，有投影幕、书架、大会议桌，还有十多个独立座位。五六个孩子聚集在这里，读书或做作业，指导老师回答问题。那是 11 月的一个星期一晚上 7 点。工作人员表示，购买了套餐的孩子可以随时来自习室学习。平日来的人比较少，但周末通常都是爆满的。

“所有学习设备都只有与学习相关的应用程序，孩子们不能在上面下载游戏或浏览器。”自习室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我们店是一家龙头培训公司的加盟店，该公司在全国拥有多家公司。各分店使用的设备均为公司自主研发，内置大模型驱动的AI学习辅助系统，可以为孩子推送个性化学习计划，长期监控孩子回答问题的准确性，针对错误问题进行针对性训练。 。

北京昌平区的人工智能自习室提供的服务还不止这些。这间位于住宅区的自习室也靠近一所小学，提供接送服务。放学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学监带着学生往返学校和自习室。自习室内部也被打造成一个办学与成长的综合空间。除了学习机和工作站外，还有大量的杂志、漫画和零食。如果购买晚间托管服务，孩子的晚餐也将由自习室包办。

“我的孩子以前报过很多科目辅导班，包括线上和线下的课程，但效果并不理想，主要是孩子注意力不好，坐不住。孩子的父母工作忙，没人帮忙。”他们带着作业。”自习室外，一位老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的孙子已经在这个自习室上夜宵一个多学期了。他的学习习惯得到了改善，指导老师对孩子也很有耐心。每日学习结果将同步到家长手机，方便远程监控孩子的学习状况。

目前，AI自习室门店的主要“成分”大致相同，由智能学习机、内置AI学习系统和线下督导员组成。某品牌AI自习室联合创始人兼CEO周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实现AI陪读的主流方式有两种：一种主要是软件，即课程网站、少儿日志通过电脑或iPad进入系统进行学习。 ;另一种是软硬件一体化的学习机。整个学习系统被植入专属硬件。用户界面和交互是围绕教学软件构建的。因此，用户体验更强，可以实现“纯粹模式”，方便内容管控。 。

近年来，软硬件一体化的AI自习室悄然开始活跃在学校附近的商场、培训机构的教室、社区，市场表现一片欣欣向荣。教育行业研究咨询机构力攀商研合伙人葛文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双减”后，教育培训企业转型，教育硬件和AI自习室模式带来了机构新增长点。塞西、新东方等巨头在这一领域有不少计划。多精教育研究院今年5月发布的《中国教育智能硬件行业发展趋势报告》显示，2023年国内教育智能硬件市场规模将突破800亿元，同比增长29.53%。预计2024年这一规模将突破1000亿元，教育硬件普及率将达到68%。

“AI自习室的火爆与政策和需求导向密不可分。”首届浙江省智慧教育技术与应用重点实验室主任、浙江大学教授黄长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近年来，教育部把教育数字化、智能化作为一个重要突破口。开辟发展新轨道，创造发展新优势。今年3月，教育部启动人工智能赋能教育行动，涵盖“AI学习”专栏等4项具体行动，旨在利用人工智能促进教与学融合应用。

同时，黄长勤指出，目前，升学仍然是家长首要关心的问题，而AI自习室的出现，有效填补了课外辅导机构减少所释放的市场空白。人工智能技术带来了传统培训无法比拟的优势，也与校外教育功能相辅相成。

从其托管式的运营模式来看，家长眼中AI自学的“好处”自然包括“给孩子一个安全无忧的下课去处”。不过，不少受访家长表示，比监护权更核心的需求是提高成绩。 “如果不是为了提高成绩，为什么要花大钱去买学习机，花比托管更多的钱去购买AI学习服务呢？家长们自然希望在家学习有困难的孩子不再被困。”厌倦了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学习。”北京海淀一名学生家长向《中国新闻周刊》坦白。

线下店很少以成绩提升为核心卖点，但诸如“优化学习策略，让学习更轻松”等口号，直接直指家长“弯道超车”的需求。北京市海淀区一家人工智能自习室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该店不卖学习机。核心服务是自主研发的英文单词速记系统。孩子们可以使用这个系统在10-20小时内记住单词。小学英语新课程标准要求800字。 “词汇是英语学习的基础，我们不会做任何关于成绩提高的承诺，但学完词汇的孩子在英语单科成绩上有所提高，有的在短时间内提高了20多分。时间到了。”工作人员说道。 。

然而，家长们的反馈却褒贬不一。有接受采访的家长表示，在AI自习室学习一学期后，孩子成绩有所提高，主动要求继续上课。但也有接受采访的家长表示，孩子的表现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因为长时间面对屏幕而对线上学习产生了厌倦。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处理作业”。

因此，不少家长对AI自习室仍持观望态度。湖北一家AI自习室线下专营店负责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今年夏天刚开业时生意不错，入学了十几名学生，早期学习机销量也很大。自秋季学期开学以来，已有两个月没有招收任何学生。 “我们在当地做促销的时候，很多家长对AI辅导不买账，认为这是‘噱头’，是‘智商税’。再这样下去，10万多元的加盟费可能就赚不回来了， ”该负责人说道。

“AI内容”是关键

打开学习机，跟随AI助手复习上一课的知识，并参加考试检查是否有差距。是AI辅助学习吗？到底是什么决定了AI自习室的学习效果？

在黄长钦看来，人工智能的核心贡献在于能够精准分析学习过程，为学生提供自适应学习支持。这是传统培训所不具备的优势。过去，即使是一对一教学，培训机构的老师也无法了解所有学生的学习经历，只能依靠一般经验和对学生现状的了解来制定学习计划。 AI陪伴学习用户的所有学习经历均由AI记录，其强大的全流程动态跟踪、分析和归因能力，使真正的个性化学习解决方案成为可能。此外，AI陪伴学习可以轻松让家长实时了解孩子的学习状况，为家校一体化教育模式奠定基础。

因此，学习机的“AI含量”是一个重要指标。周伟指出，目前学习机市场鱼龙混杂，消费者还缺乏辨别能力。很多公司不具备大型AI模型的研发能力，因此缺乏核心算法，不是正统的AI伴侣。他将AI陪伴学习比作自动驾驶，可分为L1到L5级别。虽然都叫自动驾驶，但前几级的功能可能仅限于自动停车。如果一家店主推行“同步上课”，即只给孩子们安排适合他们年级的课程，那么它的算法并没有跳出“自动停车”的层面。

《中国新闻周刊》走访线下门店了解到，大部分门店都会要求顾客带孩子到店参加相应科目的水平测试。随后，AI学习伴侣软件会推送对应学习阶段的练习。每个问题都有对应的知识点。如果答错了，会弹出文字分析，并推送相应知识点和类似问题的解释，直到全部答对为止。学习系统还会收集练习中出现的错误问题，以便学生再次练习。这是提升积分的核心机制。

显然，仅仅找到错误的问题是不够的。 “算法应该能够帮助孩子们找到并填补空白。”周伟回忆，在他公司的线下AI自习室店里，八年级的孩子曾经参加过AI测试，发现只能适应三年级的题目。虽然是极端案例，但也体现了知识点之间的相关性。如果AI不形成自己的知识图谱，它就无法发现孩子先前知识的漏洞，只会遵循简单的是非判断，将类似的问题推送给错误问题的孩子。它会反复将他们的记忆石化，走上答疑解惑的老路。 。

前述北京海淀区一家人工智能自习室的工作人员表示，自习室学习的孩子使用学习机背单词后，仍需要在导师的指导下使用打印出来的单词表来记忆单词。剪切并打乱单词。测试记忆结果和增强记忆的方法。这个过程与AI无关。在前述北京昌平区的AI自习室里，工作人员向《中国新闻周刊》介绍的学习机上安装了高思教育的课程App。学生来到自习室，听网课，做课程练习。还配备线下老师解答问题、提供指导。

周伟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了更“离谱”的案件。某AI学习伴侣软件品牌不仅没有自己的核心AI技术，而且还随机下载现有的在线课程。为了防止侵权，课程中的真人AI老师被换成了“真人卡通头像”。然而，这种包装不佳的课程仍然可以通过看似高端的学习机包装并出售给客户。

在黄长钦看来，人工智能应该提供更好的学习资源，而不是仅仅调用现有资源。理想情况下，人工智能可以为学生选择、生成和定制资源。如果孩子对文字不感兴趣，人工智能可以根据文字材料制作视频动画，提供个性化的学习体验，并确保内容的完整解释，而无需真人帮助或评估。目前这在技术上是可以实现的，但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高质量落地并普及，还有待观察。

葛文伟指出，真人教学视频可以直接作为训练大型AI模型的材料。在响应学生需求时，如果现有视频能够解决问题，可以直接调用。如果没有，人工智能可以生成文本或动画，以实现更准确、更全面的解决方案。交互的。 “现在已经有公司生产出这样的产品，并且靠一条生产线盈利。”

“前期研发成本非常高。”周伟说。在他看来，判断一个AI自习室的“AI内容”，需要关注其是否拥有自主研发的人工智能学习系统。除了看技术专利和投资之外，我们还需要看它的人才团队。 “人工智能创新需要真正的算法科学家和研发部门，而不是几个程序员和CTO组成的技术部门。”

当被《中国新闻周刊》问及AI的智能性时，不少门店工作人员表示，如果不信任AI，或者对机器学习不满意，可以报名参加线下一对一或小班真人教学。前述北京海淀区一家AI自习室工作人员表示，AI单词速记并不能保证分数提升。如果还有进一步提升积分的要求，他可以帮忙介绍一对一的课程。

监管仍处于起步阶段

当AI学习陪伴的质量与用户需求不符时，AI潜在的问题就已经显现出来。目前，研发公司向代理商销售学习机和软硬件一体化的智能硬件，代理商再开设线下商店。这是AI自习室的主流运营模式。

与每节课数百、数千元的传统培训相比，AI自习室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家长的经济负担，但与在线培训相比并无优势。 《中国新闻周刊》搜索购物平台发现，最便宜的学习机也要几千元，而业内普遍认可的具有错误分析、拍照、识别图片等功能的智能学习机，价格从5000元到几十元不等。数千元。等待。本质上，这是一台安装了学习软件系统的平板电脑，没有其他功能。学生要想学习，就需要先开课时。全新的学习机通常都会提供一定期限的免费服务，但长期使用则需要续费。

有接受采访的家长表示，每个月线下学校监管的费用，以及键盘、智能笔等配件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周伟公司的几家线下门店单独销售硬件，且大多采用自习室模式。后者的销售利润除了硬件的零售价差外，还包括自习室监管等服务费。此外，很多品牌都有很多线下专营店。

周伟表示，学校检查费用由线下代理商根据当地实际消费能力和市场水平定价和收取。全国平均月价800-1000元，与线下托管费类似。不过，很多接受调查的商店的套餐由于有附加服务，价格都超过了这个价格。例如，英语单词速记课程20小时收费6800元。店内工作人员指出，目前，AI+真人巡检模式中的真人辅导依然不可或缺。很多督察还负责在课间带孩子玩游戏、锻炼身体等，因此人力成本无法减少。

周伟表示，他公司线下门店的督导员要求本科学历，最好是师范专业，但没有硬性要求，因为督导员理论上的职责是维护学习秩序、关注学生学习状况、协助学生学习。分析学习数据等。直接参与辅导和教学。

行业标准的缺失是AI学习陪伴系统质量参差不齐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大型人工智能模型出错的概率很难量化。多位接受采访的专家提到，应用于教育的大型AI模型应该是垂直领域中最高质量的，但它们仍然与ChatGPT类似，并不能完全消除“AI错觉”。黄长钦指出，搜索增强生成等技术的引入，最大限度地降低了产生幻觉的可能性，尽可能让AI搜索结果不走入歧途。

另一方面，AI助学能否达到育人的目的还有待讨论。黄长钦强调，育人不仅要传授知识和技能，更要培养孩子的创新能力、思维探究能力、学习能力。有人担心，如果学生过早接触或使用教育智能，他们会失去思考和探索的欲望，习惯性地接受人工智能提供的便利，导致学习和创新能力受损。目前，这仍然是AI陪伴学习尚未解决的问题。受访家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孩子长期接触AI学习机后，不仅视力下降，还出现了孤立、社交能力减弱等问题。

“学习离不开社交，AI学习伴侣在技术上可以填补知识空白，但目前很难弥补孩子成长过程中情感的缺失，保证他们形成正确的价值观。未来，AI需要用类人的意识来选择合适的内容、呈现方式和互动方式，发挥开玩笑、聊天、心理疏导等功能，尽可能保护孩子的身心健康。”黄长勤说。

周伟表示，其公司开发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应用已经经过相关机构的专家团队评估，并获得了相应的注册。学而思、科大讯飞等龙头企业也开展了型号注册。备案意味着整个系统从研发、架构、算法到产品形态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这应该成为未来AI学伴从业者的基本资质之一。

周伟表示，AI陪伴学习迫切需要一个规范的市场，防止劣币驱逐良币。他建议，所有经营教育智能软硬件的企业都必须具备相关教育资质。 《中国新闻周刊》查询教育部国家校外教育培训监管服务平台发现，目前全国已有39家机构获得在线学科培训资质，包括松鼠AI、猿辅导、高思教育等不过，走访的不少AI自习室门店并不具备这个资质。

周伟指出，AI自习室的管辖范围因地而异，但大多归工商部门管辖，属于场地租赁服务。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校外培训监管专家向《中国新闻周刊》证实，理论上，AI自习室业务不属于变相校外培训。其资质不属于教育部门审批范围，监管方式根据其具体业务模式确定。

“未来监管需要解决模式和技术标准、教育理念、市场运作等诸多标准化问题，需要软件工程师、教育专家参与制定，并成立省市联合部门“在模型投入使用之前，还需要进行一定规模的有效性测试和循证测试，以获得第三方机构的资质认证。”黄长勤说。

（实习生林启鑫对本文也有贡献）

《中国新闻周刊》2024年第45期

声明：使用《中国新闻周刊》文章须经书面授权。